且谈二三事儿(下) 教育的方向

宣棋

2022/05/15

Categories: 教育 日记 传统文化 Tags: 我想回国开学校

我们回到教育的话题,我最后一次转码的尝试,也是因为曾对教育科技这个行业和发展方向抱有希望。而我不再转码,除了个人喜好的原因之外,也是因为我对教育科技能接受的问题范围有了更清楚的一个认知,对这个范围以及我感兴趣的内容之间的重叠范围也更清楚了。

在今天的我的眼里,教育的问题分为三个层次:知识/技能,方法论/习惯,意志/心神。(我还没有找到简洁明了的词语对此进行再次归纳,再梳理的时候争取能形成更完整的理论。)教育科技这个行业解决的往往是知识的传播、技能的习得、方法论的学习甚至应用层面监督学习这些部分,比如说,将原本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知识进行大范围的传播,以此实现偏远地区知识库的更新,包括资源质量和数量两个维度;直接对接教育资源,绕过分配和机构,降低相关学习活动的个体成本;方法论的应用上可以通过群组学习的方式一同进行跨越地区的练习等等,说到底,教育科技能做的事情都是围绕“资源共享”和“远程连接”这两个核心进行升级和优化。

但是当真正到习惯和心神这个层面的时候,往往需要学习者大量的时间和投入以及教育者密切的跟踪和关注,这不是内容的传输和远程连接所能简单替代的。2018年的时候,我对教育的思考是信息时代的教育一定离不开培养个体“选择”这个技能。2019年-2021年这两年的时间里,我思考的都是围绕选择这件事:一个人怎样才能选择到适合自己的学习内容、学习方法。而我定位到的两个关键词是”autonomy”(自主)和“self-awareness”(自知)。

自主学习在文献中也经常和自己引导的,无老师的,自觉的学习这类关键词相关。我认为自主的过程就是不断地以及连续地实践“选择”这件事情,包括了内容、时间、工具、方式、同伴等等所有相关的一切,也是人的生命活动具体到学习方面上的投影。能够自主学习的人就已经能够在学习方面把控到选择这个技能的真谛。

自知是我将自主学习往底层逻辑更深一步的推衍。因为自主学习涉及到了对学习各个方面的选择,那么人如何做出自己的选择,这些选择背后的驱动力在哪里?我认为这是自知的能力。也就是一个人对自我进行观察、实践后得出的认知和判断,这些是选择的基础:这个内容的难易程度和我目前水平是否相配,这个方式是否对我来说是有效的,这个学习的时间段是否适合学习,这个计划与我个人学习能力而言是否契合。这些所有问题的核心都在于“我”,因为材料是不变的,变量在于学习的个体,而决定是否匹配,选择这个材料,在于学习个体的状况。因此对自我能力的认知、习惯的了解、意志的评判这些”我”是一个自主学习项目是否能够成功的基石。

2021年的春天,我对教育的理解就卡在了这里。当问题的核心回归到每一个个体的时候,教育者的任务是什么,又应该怎样实现呢?我这个时候是有些丧气的,因为有点没有方向。一次偶然和老板的聊天启发了我,自主学习这个实践本身也需要一个引导甚至教学,可以催发这件事和加速它的习得过程,由于拖延症,最终我在2022年年初写完了关于自主学习指南的一个小手册,也加入了些关于自知这个能力的培养和实践,感兴趣的可以读一下。

同时这个时间点,我以码农身份参与的教育项目是关于儿童心理健康层面的,是教师以观察者的身份,在个体无法进行自我判断的时候,来评测儿童的情况,并且在教学活动中加以支持。它的实现核心还是“人”(教师),而科技方面在建构的是大数据库以及数据计算的系统。我现在回头看这个项目,当时的我还是有些困惑的,因为是老师在承担评测这件事,后期也会有家庭父母的加入,但学生个体并没有进行自我评测,所以和我想的方向不完全一致,但这个项目的好处也是,它关注到了心理健康和儿童特殊群体(children with special needs),进入了上文提到的心神相关的阶段。今天的我重新来看这个项目,还是有很多启发的,即在“资源”和“连接”两个方面之外,科技在教育上的应用还是有空间的,只是需要更具有创造力的思考和设计,将其作为工具运用,和教育的主体“人”产生更强的交互性,而非依赖性。

说回我在方法论层面的停滞,在用了一个秋天研究命理学并且过渡到中医之后,我想我找到了愿意为之行动的教育核心,以及打通自我认知的关键,如果用一个字来说,就是“感”,也是东方文化的根基所在。这个感可以是天人感应的感,也可以是上咸下心的感,即着手于触动人之心神所在。

东方传统文化在西方的科学框架下一直受到冲击,我在读本科时也曾啃李约瑟的大块头著作,也曾经试图思考那个世纪难题,即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不曾在中国发生的题目。如今的我,没有用学术的方式探讨这个问题,但我想我已经有了个人的答案(无所谓对错)。这就是个伪命题,因为我们的文化根基就不在科学的基础“理”之一字,而着眼于“感”上,没有发展科学和工业革命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能发生才让人奇怪。两个理论体系的基础完全就不是同一个存在。

以中药为例,它的起点不是对各种草药功能作用的背诵,而是对草药药性的感知,比如人服用下去之后,身体五脏六腑产生的反应,气血运动的改变等等。人们记载下来形成条文式的描述,而这些文本的作用都是提供一个沟通的基础和框架,而不是进行百分百定性。同一种草药在不同的人身上呈现的效果是不同的,根据个人体质而发生变化。中药的药方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同一个药,不同的人服用效果不同,同一个人不同的时间服用效果也不同,不同的药的组合可能在同一个人同一个时间点上都管用。

其实教育要做的也是同一件事,但是大部分的核心在于“治未病”,或者说在于使之更健康。它的难点也是同一个教学活动不同的人接受度不一样,同一个人不同的时间点接受也不一样,不同的教学活动实现同样的教育目的是可能的。它需要和个体的个性化成长配合。但它比医生更难的在于,找医生的人大多是带有明确目的性的,也因此这个目的性是更容易被理解,且大多能被身体直接感知到,而且如果不听医生的,可能会产生严重后果的。教育者的困局在于,学习活动的目的性被错误拆解到了知识层面,在不考虑个体差异的情况下,用统一的标准对所有人进行了规范,第三方(即家长)对教育者活动的评判和干涉力度大于学习者(孩子)本身对教育者活动的感受。尤其是低龄层面,往往最后的结果都是教育者对第三方的妥协,而不是对学习者感受的直接交互。

在我当下的认知范围里,优秀教育的核心应该是围绕学习者的“感”进行一系列的活动设计和执行,以下是我目前设计出的系统:

在实践中的难点就在于,是否能够将教育在心神层次产生的作用具象化,并找到三方沟通(父母、教育者、学生)的基石,是否能够将以上描述中的每个阶段都对应到具体且能够被理解的框架体系内。以上两个具体问题应该就是我接下来需要将设计完整化的研究核心了。

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才说清楚我在当下对教育的理解,其它关于生活更多的思考且留下回吧。